艺评 | 徐振杰读刘明亮的油画 ：自然的态度

明亮浸透着宁静的七十年代的山野花香而成长，当年的少年明亮曾在沂蒙山的山路上开着拖拉机，做了艺术人类学博士又在川藏线上开着越野车采风的，他经常在这块土地上开着他自己的全顺车，那是他的流动画室，游走在山东厚实的土地和山区，时而驻足写生，仿若塞纳河里莫奈的画舟。

四方游走和日月时光的积累，使得明亮置身多维时空，在明亮的眼中和画中，天也是地，山也是水。

花卉系列 2440×120cm 布面油彩

明亮首先是个行者，一路走来，但不是一个匆匆忙忙只顾赶路的人，总能停下来品味一番。明亮深谙茶禅一味的道理，当年也曾把酒论艺，如今自觉少饮酒，茶香幽淡，难掩豪情。他坚持定慧双修，行路读书不辍。

风景系列1 36×45cm 布面油画

看明亮的画，首先要注意的是他的自然的态度。虽然“自然”可以做多种解释，这个词对他还是适用的。明亮笔下，摆脱了写实和抽象的狭隘区分，许多写实者所模拟的外界，其实本是宇宙力量所做的抽象画；对于绞尽脑汁搞“抽象”的人，是不是也陷入一种虚妄和执着呢？世界本来是抽象的，还抽什么象呢。貌似真实的地球，或许是宇宙力量所作的抽象艺术，大家都只是其中的一些色块而已。

风景系列 250×60cm 布面油画

秉持一种自然生活的态度，而非人为的生活。他摒弃市场幻象，不制造多余的话题，只去用心创造他自己的心灵世界。早期的主题如金色童年，金秋十月，虽有点少年的单纯，不失为自然的心境。日常的自然生活，适性任情的心境，禅智双运，行路读书，可称为永恒的自然主义者。自十九世纪百余年来，到今天理应达到新的自然的高度。作为中国艺术研究院艺术人类学博士的明亮，对于人类的自然生活和社会生活，始终持有开放的态度和开阔的眼界，必将更为直接而全面地面对和接纳自身生活和东西方人类艺术。过分强调自我理想和过分服从表面现实，都会扭曲或无视“自然”的美妙和“真”，这个“真”是经过自己的心脑平衡了的真实。这个“真”的确不好把握。正如明亮，率真和思考与方法相结合，渐顿双运。明亮早在研究生时就精研格式塔，画面上体现的精神的张力，超越了单纯的表面的直观。明亮通过研究印象派和博纳尔，发展了色彩的辩证法，色彩愈加横行无忌。又从莫兰迪诸人那儿开掘，发扬了契合自身的“寻常事物见精神”的气质。

花卉系列：月季花7 45×36cm 布面油彩

明亮的创作探索，往往集中在几个系列的作品中，有长期以来就画的乡村系列，花卉系列笔力日渐遒劲，色彩浓郁，真草隶篆，四时荣枯，熔于一炉。去年夏天在画室中经常即兴起意，创作了一批蔬果系列，素雅幽淡，具有超然的室内风情。前段时间的荷塘系列，采东西方之荷而别开生面，可见其饱满的生命力场构成，笔下渗透出流动的活力，体现三界唯一，四时并运，五行生灭的生命哲学，其发于天然而又富于内涵。

这几个系列又是连结为一个整体，明亮的佛像系列，有几幅巨制，表现天地渺茫，灵光隐现。有的莲花显现，色彩充盈，充满虚实、浓淡辩证的张力。表现得颇为美妙。佛本身不可思议，不可造作，可又有多种示现，无所不在，所以恍然之间，明心见性，由观者看到自己的本心，故而明亮的佛像，传达的是佛的朦胧“印象”，如海上日出，更多的空间留给观者，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太阳。无形中这又是马奈、莫奈们的传递的“印象”精神，乃现代人健全的平衡精神。明亮的作品消弭了所谓国画和油画之间人为制造的差别和障碍，正如古代石窟作画的艺匠们，谁会思考那么多的国画还是油画，工笔还是写意的问题？

花卉系列：梧桐花5 50×40cm 布面油彩

最新一系列绘画中，如玉米地系列、桃花流水系列，明亮寓狂野于平淡之中，他把两极的张力，玩弄于股掌间，竹节鞭一样的画笔挥舞，在平衡与弥漫的情调之外，在印象的朦胧光色之余，突然狂野发作，具有了波洛克的灵魂附体。一块神秘的蓝紫色，让人感受到强烈的诱惑。此时的明亮，化身为屠夫，进行一场色彩的解剖。这些画中表现和运动的强烈痕迹，并没有掩盖他对精妙的图底关系和视觉心理力场的把握。

然而追根溯源，明亮自然的精神，是求真的态度和方法。他不用固定的眼光看待绘画，不破不立，正如明亮自己说，画山水心中要没有山水。

徐振杰

山东建筑大学博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