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玉泉:立于写意花鸟画的新坐标上

2021-01-06 作者:

摘要:我被刘玉泉的花鸟画带进一个精神的“世外桃源”:这里既有中国延绵几千年的花鸟画精髓,又有西方艺术观念的光影与色彩,而激活这一切的,是画家的道德情操、人文气质、艺术天赋和当代意识。

我被刘玉泉的花鸟画带进一个精神的“世外桃源”:这里既有中国延绵几千年的花鸟画精髓,又有西方艺术观念的光影与色彩,而激活这一切的,是画家的道德情操、人文气质、艺术天赋和当代意识。

多重线条,在一个点上交织,刘玉泉用属于自己的绘画语言,寻找到在中国花鸟画领域独领风骚的新坐标。他的写意花鸟画,在线面、疏密、刚柔、远近、造型与表意等多方面,进一步拓展了中国画的表现力。

从大自然中生长出来的花鸟画

有人说,刘玉泉的花鸟画是从大自然中生长出来的。那些有着和人类文明萌芽时期一样特征的花花草草,既有生命和灵魂,也有自己的喃喃自语。刘玉泉有幸听到并听懂了这些。

他出生在一个石油家庭,从小就跟随父亲四处闯世界,戈壁、荒野、草原、碱滩是他人生见识的开始。

刘玉泉的舅舅在油田是一位工人“美术家”,上世纪六十至七十年代常画领袖人物像和大幅宣传画及版画。舅舅画画时,刘玉泉有时也跟着抹上几笔,舅舅说他很有画画的天赋,有一次,舅舅带着一卷画,说是正忙于搞王进喜先进事迹展览,其中有王进喜的肖像,趁着大家吃饭,刘玉泉照着描摹了一张,舅舅高兴地说,画得太像了,你以后可以经常画。这种被肯定的价值实现感,更激发了刘玉泉的兴趣,他找来很多艺术类书籍,学习素描、速写和色彩。

1975年,刘玉泉参加工作,也当上了一名石油工人,在茫茫荒野、草原、碱滩上,有两类东西让刘玉泉特别感兴趣,一是大片的草地,还有叫不上名字的各种野花,五颜六色,随风摇曳,金针菇和蘑菇可以采着吃,雨后的草原上,一片片金黄色的黄花菜,好像是忽然冒出来的,特别新鲜美丽;二是草原上还有各种生灵,兔子、野鸡、小鸟,在草地上行走,一不留神会踩到鸟窝。这时候,刘玉泉看到了鸟的生态与眼神,他甚至听懂了鸟们的低声细语,领会到天地万物的性情……就是在不经意间,刘玉泉闯进了一个花鸟画的天地。这种“自然基因”,使得他以后的艺术创作保持了一种随性和天然,多了一种旺盛的生长力。

就在感觉到需要从整体上提高艺术水准时,1979年,他考入了山东艺术学院,开始接受学院教育,走上专业艺术创作道路。当时的艺术学院,设有国画专业,花鸟、山水、人物,全部要学,这就给学生们打下了较好的基础。有一个著名画家对刘玉泉产生了很大影响,他就是著名的花鸟画家于希宁,当时的山东艺术学院副院长。于希宁在小写意画方面具有全国影响,对教学也很热心。刘玉泉毕业留校后,经常去于希宁老师那里求教,老先生不但教他技法,还让他把一摞摞作品拿回去,认真临摹。渐渐地,刘玉泉的作品有了老师的神韵,风骨虬劲,笔墨酣畅,高古雄奇。刘玉泉并没有满足,他开始追随历史上那些艺术大师的足迹,潜心研究徐渭、陈淳、八大、扬州八怪、任伯年、吴昌硕、齐白石等大师的艺术作品,无论是哪种风格,都取其精华,融化到自己笔下。枝干藤叶的穿插,栖鸟鸣禽的画法,画面虚实的安排,他反复临习这些传统花鸟画的样式。他画的八哥,在姿态就有八大山人的影子,他还会把这些技巧用到画别的鸟雀身上。课余时间,他喜欢到大自然中去写生,领悟老师们所说的意境。

1987年,刘玉泉到中央美院进修一年,在这个中国美术的最高学府,他从文化的高度,对中国传统绘画进行梳理,也学到了更多技法。更为重要的是,他接触到了西方美术的理念,视野大为开阔,并从中西文化对比中,对中国花鸟画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,也力图找到中西绘画的结合点。

这一时期,他在花鸟画方面进行了大量探索。1989年,他在山东省美术馆举办了个人画展,在社会上引起极大关注。人们发现,刘玉泉已经形成厚重而空灵、密集而灵动、静谧而圣洁、超凡而脱俗的艺术风格,达到“超越自然,超越时空,超越自我”的“天人合一”的思想境界。

中国意象:刘玉泉写意花鸟画的三大特色

刘玉泉说:“花鸟画中一草一木、一花一叶、一鸟一虫、一石一水,都反映了宇宙生命、宇宙精神,与人类生命、人类精神的高度融合。”一朵花、一棵草、一只鸟都能成为刘玉泉的整个世界。他沉醉其中,不能自拔。而我从刘玉泉的花鸟画里,也领略到山水画和人物画的韵味,山水的大骨架、大气魄和大视野,成为他花鸟的背景和底蕴,而花鸟不同季节的整体表情和个体姿态,又颇似我们这个民族和其中每个成员的性格。

我认为,刘玉泉创造出一种独特的“大花鸟画”,其特色很多,仅就感受较强的三点加以评述:

第一,他创造了一种独具个性的写意花鸟画程式,这就是“方中求势,稳中寓动,线墨并重,和谐平衡”。刘玉泉善于画梅花、荷花、各种果实,以及形形色色的鸟雀,传统文人画的简洁、儒雅、古拙、淡雅,刘玉泉也能运用得得心应手,但是他认为,这种“大道至简”到齐白石等大师时已经达到顶峰,所以他要反其道而行之,向更早的画派追溯,选择密体画风。

他画的荷花、牡丹以及梅兰竹菊,整个方幅的宣纸几乎没有空白,密密麻麻,铺天盖地,传统文人善用的线条时隐时现,成为一种牵引、规范和映衬,而大片的墨冲破了线的限制,在外溢,在流淌,在呐喊,在燃烧,仿佛是画家的强烈感情瞬间决堤了,要撑裂小小的画面,奔流向整个宇宙。

很多专家认为:刘玉泉运用全景式、高密度、大尺幅、铺天盖地的构图,不以单株或数株花卉作为致力重点,而是以众多花卉、枝藤的相互烘托、映衬、叠放作为致力重点,突破了传统花鸟画所谓折枝和以少胜多的模式,用饱满、密集的造境艺术,使杂、多的植物重叠交错,相衬相映,表达了草木的葱茏茂盛,雨林的深邃和荒野的奇异,繁密而不失灵气,从而形成一种整体上的蓬勃气势和规模上的效应,表达出了一种蓬勃向上的时代精神。

如此密集的笔墨,不但没有让人觉得透不过气来,反而有层次分明、鲜活灵动、呼吸顺畅、和谐圆满之感,这就是刘玉泉花鸟画的独到之处了。

第二,也许是受西方绘画的影响,刘玉泉的写意花鸟画颇具空间意识,同时他又把这种空间意识进行“东方式”的抽象和提升,借神取意,还借用构成、装饰等手法,表达了画家的心境,超越时空,俯瞰万象,乃至引领观者进入一个思想容纳不下的世界。

繁密,被拉伸延展为一种悠远和丰富。

在刘玉泉的密体写意花鸟画作中,偶然露出的缝隙中,隐隐约约可以见到各色禽鸟、深色山石的身影;他喜欢画老师于希宁笔下那些冰清玉洁的红梅和白梅,笔墨干净简约,格调清奇,但是在用浓墨重彩表达苍劲枝干和怒放花朵的同时,也常用淡墨渲染出远景之中的朦胧山脉,挺拔竹影,况味醇厚;他还善于运用透视等视觉表现手法,在笔与笔的叠压中呈现空间关系,他画的高树鹭鸶,只取层林的树冠,由实到虚,层层过渡,渐高渐远,最后淡出画外……三两成群的鹭鸶,按照空间透视关系安排在前景、中景和远景上。布局立体、充实、饱满,树冠纷披错置,有如群山起伏,营造出森林连绵的意象。

刘玉泉很少用传统的留白制造写意花鸟画的空间感,但是对于透视、对比、色彩、云气等手法,他运用得炉火纯青,驾轻就熟。这说明他把山水画的理论成功嫁接到花鸟画的创作中,模糊了山水、花鸟和人物画的界限,并催生出新的艺术形态。

第三,因为深谙大自然生生不息的精神,以及中华民族“道法自然”“天人合一”思想,刘玉泉的写意花鸟画充满了自然万物的灵性和生趣,又有当代人鲜活的意味。他的画作充满诗歌一样的韵味和律动。他要把古人的“书斋意境”,扩大到一种更大的自然意境,一种精神境界,使中国画的哲学、美学和文化学形态更加丰富。

他说,中国古人在艺术实践中非常崇尚自然精神,我们常说“曹衣出水”“吴带当风”“屋漏痕”“折钗股”等等,和中国人毛笔行笔过程中追求的自然美学不谋而合。还有“庄周梦蝶”,注重的是与自然交流和沟通。天地按照阴阳五行运作,艺术是要和天地对话的。文人们发现,花花草草的物理属性和君子之气非常一致。在文人画中,梅兰竹菊是拟人化的产物,表现的是孤芳自赏、桀骜不驯、高风亮节、铁骨铮铮的境界,表达的是中国意象和中国精神。

它们虽然没有肢体、语言和表情,但是它们的喜怒哀乐,会在天地四时的变化中体现,比如说春天的生机,夏天的朴茂,秋天的箫瑟,冬天的蕴含,以及面对严寒等恶劣环境的抗争,都是自然精神的一种代表符号。艺术家要把握这些东西,再用自己创造的语言,进行尝试性的实践,不断丰富自己的表现能力,形成中国画的意境、格调、气韵和色彩。

自然的野趣,激活了刘玉泉的笔墨情趣和哲学意趣。他用没骨法来画枯枝和老藤,有老干新发的效果;用破墨法来画丛丛簇簇的花叶,给人以葱浓葳蕤的生机;用浓淡笔墨染出叶脉纹理的墨荷,则更收到荷塘雨露的意态。而那些栖息在花木之间的鸟儿,形态各异,低吟浅唱,这是一个理想化的、被放大了的心灵“宇宙”。

坚守理性之道:一位清醒的探索者

刘玉泉能够在写意花鸟画领域开辟出一片新的天空,在于他既重视感性的绘画实践,更勇于探索理性的艺术规律,并指导自己的艺术创作,所以刘羲林称赞他“是一位理论思维非常清晰的画家,如果把他对花鸟画美学规律的剖析看做他追求的目标,他便是一位清醒的探索者。”

在这个多元文化碰撞、激扬、交融、游离的时代,做个“清醒的探索者”,去坚守文化的底线,去实现艺术的创新,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。

刘玉泉说自己是一个“守望者”。

中国的“文房四宝”诞生于漫长的封建时代,它的气息渗入每个中国人的灵魂,延续着中华文明的文脉。现在,我们从“软笔时代”进入“硬笔时代”,又在向“键盘时代”转型,用毛笔书写的空间越来越狭窄,一些所谓的艺术家离中华文化之根渐行渐远,艺术品就成了无源之水、无根之木,在这种背景下,刘玉泉提出要坚守“文化底线”。

“如果说西方绘画是一种艺术形态的话,中国绘画是一种文化形态。画者,文之极也,它是最高的文化形态之一。打开好的画册,一股浓烈的文化气息会扑面而来,它展开的境界,完全是诗意化的。画作反映出来的‘天人合一’思想,是一种哲学形态。墨色浓淡干湿的变化,具有旋律感,呈现出一种美学形态。这就是我们的文化之根,必须从思想和文化的高度去坚守,去重塑。”刘玉泉这样表达。

他认为,中国画讲究历史文化的积淀,有丰厚积累和绵绵传承的一面,也强调“笔墨当随时代”,有与时俱进的特质。当代艺术家要不断审视自己,以新的技法和意象,丰富和发展中国花鸟画的意象表达和影响力。

刘玉泉还有一个观点,就是艺术家既要注重感性因素,表现好那些油然而生、发自肺腑、催人泪下的情感,又要把它和哲理、规律、条理、法则等理性因素有机交融,使其成为一体。理性巨大的力量,会促使中国绘画呈现当代风貌和更新形态。

这种理性,也使刘玉泉的密体写意花鸟画有了更深刻的内涵。

他说,“中国画是‘心画’,追求诗一般的抒情性,妙在似与不似之间,表达人的思想感情和世界观,传达真善美,以影响人们的志趣、情操与精神生活,画家客观上承担着传承文明和文脉的重任。所以,要‘外师造化、中得心源’,吸取大自然的精魂,经过自我心灵的酿造,创造出一个心灵和自然完全合一的精神世界。”

探寻崇高艺术境地的过程,也是塑造艺术家个性和品格的过程。依靠综合文化修养和高尚道德情操,艺术家才能攀上艺术的巅峰。刘玉泉十分重视自我修养和道德境界的提升,做人比较纯粹、旷达、坦然、随性、热情。除了艺术,文学、哲学和美学的多年浸淫,使其言行充满了儒雅的文人风骨,以及深刻的洞察力。

刘玉泉是一个喜欢微笑的画家,他笑起来整个世界就像一副写意花鸟画,清新、明媚、洁净、深邃而多彩。【完】

记者 郝桂尧